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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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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世上有後悔藥,翩躚現在一定會默默地往嘴裏塞一顆。她是真沒想到葉孤城的行動力居然這麽強,前一天還剛剛醒來哄著自己一問一答交代清楚了,今天就讓清顏姐姐一大早上門拖住自己,然後徑直到隔壁把西門吹雪約走了。

細雨綿綿,帶著海風特有的氣息輕擊著兩把白綢傘,遠遠望去,朦朦朧朧的煙雨中,並肩而行的兩個人格外養眼。便是一直對這樁事不太看好的清顏,望著同樣頎長挺拔,茂如修竹的背影,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男子,的確不比自己的夫君要差。

見翩躚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崔清顏掩嘴輕笑,旁邊早有侍女奉上了朱紅色的漆盤,她取過茶具,一一在案上排放開來,和著雨聲潺潺,語調愈發地婉轉輕柔,“你呀,還是年紀輕了些,正是該多磨磨性子的時候,這麽沈不住氣,日後過了門,可怎麽過啊。”

水是清顏身子骨還好的時候和翩躚一起采了雨水當天的雨水,埋到甕裏沈澱了這麽些年,去幹凈了無根水的輕浮,清冽澄澈,煮開了第二道的時候,室內便有了若有若無的一絲淡香,鵝黃色的葉芽兒舒展開來,分外可人。

翩躚心裏和茶葉一般起伏不定,面上卻只是抿著嘴笑,偷眼看著愈發濃密的雨絲,那副心神不寧的樣子,任是誰都看得分明。

崔清顏也不惱,二道之後的茶水盡數傾了,仍舊吩咐人原樣把東西準備一份上來,薄薄的霧氣裏笑得氣定神閑,“這烹茶也不過是十二道工序,比你們學一套劍法簡單多了,你依樣畫葫蘆做一遍給我看,我就陪你去聽聽他們說了什麽,可好?”

見翩躚起身跪到案前,崔清顏幹脆親自去室內取了一具琴來,就著遠處從未停息過的濤聲和眼前隨風散落的細雨信手撥弦,曲調回環舒緩,時不時引導翩躚手法的輕重,翩躚便是再焦急的性子也叫她磨平了。

潑墨似的天色逐漸暗沈了起來,撲面而來的雨簾細密而無窮無盡,這般雨勢滂沱,別說是助興了,若是換了兩個人,此刻早已是衣衫濕透,狼狽而歸了。偏生現在走在雨中的人,不僅周身幹爽,連素色的鞋面也未曾染上汙泥,閑庭信步,氣質卓然,悶不出聲。

西門吹雪不想說話。他已經聽葉孤城說了一次又一次的情非得已,光風霽月的決戰還因此被放了一次水,再聽一次,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做出讓葉孤城無法原諒的事情。葉孤城也不想說話,一直視若己出的小姑娘忽然就說有了心上人,心上人還是自己的朋友,這種覆雜的心情,根本無從道來。

但是終究兩個人不可能就這麽一路走下去,再走上一會兒,可就要出城了。前面恰好是一座竹亭,六角玲瓏,無碑無匾無聯,葉孤城先行一步收了傘,就著用內力烘幹的石凳坐下,見西門吹雪面色不豫,索性直接把事情說開,“此間事了,我待攜清顏出海,可要同來?”

西門吹雪淡淡看了葉孤城一眼,白綢傘收攏起來擱在一邊,在對面坐下,眸中總算有了幾分笑意,“前塵難追,得失寸心,就此看破,海闊天空,的確很適合你。”

“白雲城主平生所願不過以一人一劍,護住一人一城,而今白雲城主已死於西門你手下,白雲城再無可憂慮之處,葉孤城孑然一人,又有何處不是海闊天空。”

亭子裏還歪著一只竹筒,淅淅瀝瀝的雨水流進竹筒,聲音越發高亢了起來,葉孤城伸手把逐漸要倒下的竹筒扶了回去,淡淡笑道,“你呢,我和清顏等送走舍妹便擬離開此處,游歷四方,你們打算怎麽辦?”

西門吹雪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葉孤城語中的你們是什麽意思,待葉孤城嚴肅地又問了一句,“你和翩躚,日後打算怎麽辦?”才意識到葉孤城暗含的深意。雖有幾分驚訝,回答得卻無比坦然,“執手經年,何須憂慮。”

葉孤城眉心微蹙,冷聲道,“我知你從未深思情愛之念,然而翩躚她已經到了這般年紀,再過兩年,便是該許人家了。”

西門吹雪不假思索,立時道,“何須許人,我自會迎娶。”

話一出口,兩個人都楞住了,葉孤城是沒想到西門吹雪這般一直心性堅定之人居然無聲無息竟然就許了終身,原本扶住的竹筒驟然翻轉過來,瀉下了層層飛瀑。

西門吹雪微微一楞,已是回過神來,鋪天蓋地的雨聲中,一字一頓,竟是分外的清晰,“彼此心許,琴瑟相和,有何不可?”

他之前的確沒有想過婚娶之事,但是話既出口,便也覺得本就應當如此,故而落在別人眼中,的確是日久情深,脫口而出。

葉孤城眸中便也多了些微笑意,言辭間帶上了幾分戲謔,“翩躚視清顏為長姊,常言道,長姊如母,日後翩躚出嫁,這裏便是她的娘家了,如此說來,西門你還得喚我一聲,岳父。”

西門吹雪好似想起什麽,淡淡笑道,“有一件事,我卻是瞞了你許久了,現下你既是醒了,倒不妨說與你聽。”

葉孤城只當他打算避開輩分一事,解開了竹筒上的線繩,正準備收些雨水回去給清顏烹茶,還沒聽完,手裏的竹筒就又倒了,這回沒有繩子拴著,連著筒裏的水一起掉在地上,裂成幾塊,眼見是不能用了。

抖落袖口沾上的水珠,葉孤城微微苦笑,“劍靈一事,昔年雖有聽聞,親眼得見,當真是……”他素來少言而敏銳,卻也不知道該如何評論,這樣說來,先前的調笑倒是落了下乘。

西門吹雪悠然負手看著蒙蒙霧氣間顯得有幾分手忙腳亂的男子,好心提點,“這件事,還是莫要讓尊夫人知道了。”

笑著嘆了口氣,葉孤城拾起斜倚在一邊的白綢傘,頷首緩步走入煙雨之中,“自然。”停了一會兒,終是忍不住對並肩而行的男子道,“初見之際,便知道西門你向來淡泊世俗,時常有出人意料之舉,今日所見所聞,當算得上其中極致了。”

西門吹雪笑而不語,念及遠處漫天飄舞的簾幕後翹首以盼的翩躚,心中卻是有幾分頭疼。翩躚的性子什麽都好,唯獨一條從未更改,無論收到怎樣的許諾,怎樣的縱容,都總也無法就此松懈下來,永遠悄悄盤算著什麽。

葉孤城言中提及出海歸來,當親手為翩躚操辦婚事,但是翩躚先前特地為了人身自由一個人跑出去了那麽久,要真正訂下婚事,怕是還需要些時日了。西門吹雪是真的不明白,翩躚到底在顧慮些什麽,擔憂些什麽,只不過,這些細水流長的事情,慢慢來也就是了。

接過翩躚雙手捧過來恰恰七分的茶水,崔清顏淺淺抿了一口,望向朦朧中越發清晰的兩道身影,側頭對翩躚淡淡一笑,“你看,有些時候,你並不需要那麽主動地去做些什麽。”

拍了拍手,崔清顏吩咐侍女查看一下房內準備的熱水,親手溫上了一壺熱酒,待到西門吹雪和葉孤城沐浴更衣之後,清冽的酒液溫熱而不燙口,正好用來暖暖身子。閑閑地指點翩躚折騰幾個別致可口的小菜,崔清顏笑意清淺,“這樣的狂風驟雨間,只要你陪伴在他身邊,等他回來,便已經足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嗯,終於可以愉快地進入最後一個環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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